Saturday, September 6, 2008

浪跡他鄉的綠鸚鵡


  某日清晨,我聽到吱吱喳喳的鳥鳴,既聒噪又清脆,音色特殊。常到我家對面公園遊蕩的鳥,海鷗、紅衣主教、知更鳥、班鳩、山雀,我都叫得出名字,對牠們的聲音也很熟悉。當我正思索著這是什麼鳥時,老公興奮的要我靜下來聽一聽。他說,這聲音他非常熟悉,那是綠鸚鵡,校園內,一年四季都有牠們的蹤影。
外子服務的芝加哥州立大學,在芝加哥城南,校園環繞在林中。從他的辦公室,放眼望去,就是青綠一片。他常告訴我,綠鸚鵡總是成群在林中飛舞,或到草地覓食。他工作累了,頭一抬,望向窗外,就有野鳥可賞。
他總是繪聲繪影談這些鸚鵡,我卻從來沒有認真地想進一步了解牠們,直到那天,聽到嘈雜奇特的叫聲。
已是秋末,公園的葉片落盡了,獨留滿樹的紅果實,一群綠鸚鵡停駐枝頭,細細品味肉實多汁的果子。牠們專注享用大餐,輕輕地用腳將果實送入口中,無視站在樹下的我。老公說學校在擴建,校園的樹被砍掉許多,也許少了棲息地,少了大樹的庇蔭,鸚鵡往北飛,才會來到這個公園覓食。
鄰居喜歡寵物,冬天,庭院總是掛滿鳥屋,讓野鳥在寒冷的天候中,有食物可飽食。老先生在芝加哥住了七、八十年,對於芝加哥一景一物,瞭若指掌。他看我專注賞鳥,彷如找到知音,許多故事,就由他口中源源道來。他告訴我這種鳥叫「Monk Parakeet」,來自南美洲,並不是芝加哥土生土長的鳥類。
一九七0年代,芝加哥發生一件有趣的事。一批進口的寵物鳥,從芝加哥國際機場逃離。老先生說,當年,報紙都登了這則新聞。他相信如今芝加哥市內及郊區的野生綠鸚鵡,都是當年這批落難鳥的後代。這群鳥從機場向東南飛,飛到密西根湖畔又折返,落腳在芝加哥自然科學博物館旁邊的海德公園。
體型如斑鳩大的綠鸚鵡,色澤鮮明,叫聲宏亮,深受當地居民喜愛。附近居民還成立「共賞鸚鵡俱樂部」,刻意保護牠們。沒有人為的騷擾,鳥兒開始在海德公園築巢。
綠鸚鵡是群居的鳥類,銜樹枝築巢。牠們的巢相當獨特,類似蜂巢,有隔間,有不同的出入口,巢雖共有,每一對鳥,卻各有獨自的生活空間。好像人類住在同一棟大樓,卻各立門戶。老巢大到不能負荷,幼鳥才會分巢,另覓新居。有專家認為,鸚鵡的自然棲息地,在熱帶雨林裡,芝加哥冬季酷寒,這些鸚鵡在戶外竟能存活,就是因為牠們居住的共有巢,有群聚取暖的功能。
三年前,某個夏日午後,芝加哥下了一場暴風雨,無情的閃電,擊倒海德公園一棵大樹,這棵樹,正是綠鸚鵡的老巢。那個大巢,聽說住了幾百對綠鸚鵡。家毀於一旦,鸚鵡只得四處流散。
天災難測,浪跡到芝加哥的綠鸚鵡,也差點因人為因素,命喪黃泉。
一九八八年,美國農業部門曾擬定一項計畫,想要撲殺這些外來鳥。官員們擔心這些鸚鵡,將會肆無忌憚,大量吃食附近的農作物及果實,造成生態不均衡。這種說法,引起公怒。鳥迷們硬是不相信,區區幾隻鳥,能吃掉伊利諾州多少農作物?分明就是政府官僚作風,因而群起攻之。此事在當年,鬧得沸沸揚揚,這項計劃終究胎死腹中。
外來鸚鵡是否真的會對伊利諾州的生態造成威脅,需要專家長時間的研究與評估,否則很難定論。據我每日觀察,綠鸚鵡的食量的確驚人。牠們早晚各來公園一趟,一群總有二十來隻左右。短短兩個星期,就把公園內,靠近我家那幾棵樹的果實,吃得精光。以前,雪花飄落,有紅果點綴,就算天寒,也覺得挺有詩意。現在,公園成了鸚鵡餐廳,枝頭少了紅果,寒風吹襲,枯枝搖曳,整個冬季,就顯得蒼涼了。
原本應在雨林快樂飛翔的鸚鵡,流落他鄉,也是一種悲涼。只因牠們長相討喜,就被人們當寵物販賣。鳥兒為爭自由,千辛萬苦逃離機場,築巢,繁衍後代,竟把他鄉當故鄉,其命運,可悲可憫呀!也不過是為了裹腹,人們怎能忍心責怪牠們吃相的貪婪?
我像眾多鳥迷,愛極了這群鸚鵡。每回聽到吱吱的叫聲,總是迫不及待,出去欣賞。鸚鵡來訪,為繽紛秋色,再添一景。左鄰右舍,也因賞鳥相聚在樹下,有了共同話題。賞心悅目的綠鸚鵡,除了貪嘴,對社會並不造成傷害。與其全面撲殺,不如教導民眾,更深入解牠們的習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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