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January 28, 2009

蘿拉

蘿拉個性豪爽,與我亦師亦友

註:整理檔案的時候,看到這篇文章,原文是用英文寫的,是我的英文課作業,後來我把它翻譯成中文。這篇文章,讓我想起當年課堂上的時光。

  在學校宿舍的一間幽暗地下室,我們幾個來美伴讀的太太們於此聚集。這間我們借用來當教室的小房,是學校為住在宿舍的學齡前兒童闢的遊樂室。室內所有的設計,都是以七歲之下的兒童為標準。我們這些大女人坐在低矮的小桌前,攤開顯然過大的課本與講義,正聚精會神地學些常用的基本會話。
  光線太暗,我幾乎不能仔細認清蘿拉的臉龐。比起微弱的燈光,她的聲音是夠亮的。教我們這群太太很辛苦,主要的原因是程度參差不齊。有些人的先生,在這所學校已經拿到兩個碩士,加上即將到手的博士學位。算算日子,來美已近七、八年,這些太太們,英文豈止流利,參加辨論大賽都不成問題了。我來美兩年多,聽力還可以,說起話來舌頭馬上打結,上句不接下句。有幾位太太來美不到一個月,問她一聲:「妳好嗎?」總要思考半天,才恍然大悟般慢慢回答。碰上這樣的一群學生,不是害慘了教課的老師嗎?
  國際婦女班的英文課,是由校內一位退修老教授的太太發起的。她基於愛心,免費教我們常用的英文會話。她年紀大了,犯了一點感冒,找來另一位英文老師,打算從此以後和她輪流教課。教我們這種英文班,都是義務工作,沒有收入,只有不斷地付出愛心與耐心。
  蘿拉第一次上我們的課,教我們唸單字,要我們談談日常生活。帶領這麼一群聯合國婦女兵,連上兩個半小時的英文課,能夠不慍不火,還時時能傳來朗朗的笑聲,我倒是有點佩服她的胸襟了。課後,她竟然主動邀請我們,去旁聽她白天開的課。這是一門專為外國研究生開的英文課,於是,我有了更多與她接觸的機會。
  英文課排在每週二、四上午九點到十點半。大白天,又是在這麼明亮的教室,當蘿拉緩緩走進教室內,我終於能清晰地看出她的輪廓。金黃的長髮,用一條亮麗的髮帶,紮出一束結實的馬尾。高挺的鼻樑,深深的濃眉,還有那一雙會說話,帶著棕色的大眼珠子,配合著增一分則太胖,少一分則太瘦,且高矮適中的身材。原來是個年輕貌美,具有幾分姿色的大美人呢!我終於明白為甚麼她需要邀請我們這些太太來旁聽她的課。如此漂亮的女教授,教一班幾乎清一色的大男生,不找幾個黃臉婆來壯膽,不被整慘才怪。
  教國際學生的最大困擾,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,每個人說話都帶著濃重的鄉音。像班上幾個土耳其同學,我老聽不來他們的土耳其腔,當然,他們也不習慣我們的中國調。但這些,似乎都難不倒蘿拉,有時我們這些南腔北調實在是太離譜了,她會請同學們再慢慢地講一次,或者讓我們用手勢稍做比劃,她就能明白我們的意思。這並不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,而是多年累積的教學經驗,讓她能迅速猜中學生的問題。
  上她的課其實是輕鬆有趣的。她總是在日常生活中找題材,讓我們發揮。比如說要我們每個人介紹芝加哥某個地方,有人喜歡戲劇,介紹芝加哥劇場,有人喜歡購物,介紹購物中心,還有博物館、美術館、芝加哥建築等。一學期下來,不僅全班同學對芝加哥都有了約略的概念,也讓我們有機會上台練習講話。她也常安排一些娛興節目,帶全班去郊遊或者到她家聚會聊天,偶而在教室內放段影片讓大家欣賞。這些雖然都算是小事情,但是對於整天面對著煩重課業的理工學院學生,又是初到異國的學子來說,感受到的,是教師無微不至的關懷。她教英文,不是死板板地要你去背單字、文法,而是要你能在日常生活中活用它。我們幾個女人,加入這群大男生的課堂中,也為這堂原本就生動活潑的英文課,增添不少繽紛。有一回,蘿拉要我們每人準備十至十五分鐘的口頭報告,題材自選。於是我們講好,大家都來介紹食譜,順便做幾道點心,讓這些男孩嚐嚐。一堂課下來,有吃有聊,大夥好像突然之間,說話能力都開竅了。
  樂觀、健談是蘿拉的註冊商標。她七年前來自巴西,也因為她自己曾經是留學生,她更能體會外國學生的處境與心情。她天生有一股南美女人的浪漫與熱情,有時講課講到興奮處,她會將雙腿一盤,坐到講桌上。如果以我們中國人的眼光來看,那就大大侮辱至聖先師孔子了,但她是那麼一位爽朗熱情的巴西女子,我們老早打從內心已經諒解她,也喜歡聽她坐在講桌上侃侃而談。
  日子在歡樂聲中輕輕流逝。白天,我們到課堂旁聽,晚上,幾個婦女兵們又聚在一起閒聊,轉眼之間,過了一學期。有些太太申請到學校,身份變為正式的留學生,有些太太到別的學校選修實用的課程,她們揮別了這一段旁聽的歲月,只有蘿拉,依然開新生的英文課。期末,我曾找蘿拉聊過,希望下學期仍能到她的班上旁聽,她說通常秋季班的學生人數會較多,要看新生人數多寡而定。
  過完暑假,我看了課表,仍舊跑到她的班。我那天去遲了些,教室已經坐滿。我站在教室外遲疑,人太多了,我一進去,就佔了別人一個位置。沒想到蘿拉看到我,大聲喊:「為什麼不進來呢?人多就擠一擠嘛!我都不怕多改一份作業,妳怕什麼?我還是展開雙臂歡迎妳。」當時我內心深受感動。對她來說,僅是簡單的三言兩語,於我,卻體會到一份難以言喻的恩師溫情。
  學期又即將結束,蘿拉要我們每人寫一篇小短文,她要留著。思緒在腦中翻騰,我愁著不知該寫什麼,蘿拉親切的笑臉竟浮現在眼前。我很感謝蘿拉盛情邀我們旁聽她的課,知識的吸收是無窮盡的,師生之間的情誼更是永恆,於是我以蘿拉為題,記下這段亦師亦友的師生緣。

Wednesday, January 21, 2009

記憶裡的味道

這兩張照片都是北加州海岸的景致

海,是我童年最珍貴的記憶,岩岸,讓我想起台灣東北角的嶙峋怪石,那兒有我兒時的歡笑聲,有我攀爬過的足跡,有我與同學之間純真無邪的友誼

  農曆新年,同學傳來賀年信,並附上一張珍貴的照片。這張照片是去年底,小學同學在台北召開同學會時的合照。我很遺憾不能趕回去參加,但是收到這封別具意義的賀年信,讓我無限欣喜。
  我努力讀著每一張既陌生又熟悉的面龐,想要一一叫出他們的姓名,終歸失敗。將近三十張面孔,竟然有三分之一叫不出來,如果在路上碰到,肯定會和他們擦肩而過。
  這大概是我小學畢業三十幾年後,第一次召開的同學會吧!影像中,有人抿嘴沉默,看來睿智、穩重,有人隱隱淺笑,卻仍難掩幾經滄桑。
  同學的信中提及,初見面時大家都覺得陌生,但是一聊起兒時的情景,記憶馬上飛揚,彷彿又回到從前一起讀書、玩耍的時光。
  我邊讀著同學的信,邊讓自己的思緒倒轉。
  一股鹹濕的海水味逐漸蘊釀,潮聲拍岸的節奏越來越明朗。
  父親調到濂洞國小任教時,我年紀尚幼。我們搬到山坡上一間木造小平房,父親教學生涯的轉換階段,也正是我多采多姿童年生活的開始。
  濂洞,雖是一個小地方,但是大自然賦與它的美,加上濃郁的人情味,讓我深深難忘。
  我經常坐在山腰的一塊大岩石上欣賞日出。看火球似的太陽,貼著海面緩緩昇起,染紅遲歸的漁船,照亮陡峻的基隆山。 
  我的鄰居,很多是隨政府遷台的軍人,退伍後,進入「台灣金屬礦業公司」上班,他們的工作是進坑採礦或在煉銅場煉銅。這些叔叔、伯伯,不管上日班或上夜班,總是手提乙炔燈,頭戴安全貌,帽沿點著一盞小燈,腰間掛著一罐水壺,全副武裝的去上工。他們從身旁走過,會散出一股濃濃的石灰味,那是乙炔燈特有的味道。閒暇時候,他們吊嗓子,唱平劇,聽彈詞大鼓,收音機放得特大聲。
  鄰居和樂相處,彼此有困難,都相互扶持。誰家有事,就將孩子送到另一家,管吃管住,從來沒聽說過要收褓母費的。我們這些孩子在那種環境下成長,好壞照單全收,卻也無形中融合了各家的優點,每個小孩都是標準的國、台語雙聲帶,根本沒有所謂的省籍情結。左鄰右舍,有幾個要好的同學,我們經常在一起,做功課、到海邊游泳、到山上捉蜻蜓、看電影尾巴,情同手足。(註:台金公司有員工電影院,電影放映約二十分鐘後,就不再收門票,電影尾巴就是免費電影,是小孩子的最愛)
  同學中,也有「台金公司」高級主管的子女,他們住在獨門獨院的日式大宅。這些同學的父母都受高等教育,在公司擁有工程師、廠長之類的職位。到這些同學的家中,要先按門鈴。有時會覺得在門外站了好久,傭人才出來開門,外院一道門,內院一道門,進了花園後,才會真正走到他們的家門。進門以後,室內寬敞,擺設別具韻味,也因為有傭人打掃,窗明几淨,一塵不染。到這些同學家中,我得小心翼翼,深怕打翻東西或絆倒什麼,會被他們的傭人罵「野孩子」。
  除了獨門獨院的日式大宅,「台金公司」的員工宿舍,也都是日式的。黑瓦屋頂,塗上柏油的木板牆,一列一列沿著山坡建築。大部份的同學都住在這樣的宿舍中。到這些同學家裡作功課,我可以放心的把書攤在地板上念,也可以大聲朗誦幾句,心裡不會有任何壓力。 
  除了國營的「台灣金屬礦業工司」,濂洞還有一家私人的礦業公司「永久煤礦」。比起「台金公司」,「永久煤礦」的宿舍就顯得窄小又擁擠。有一年媽祖節,有位同學請我到他家吃拜拜。他住的地方,好幾家共用一間廚房,煮好的菜,各自端回自己的家。所謂的家,其實只是一間臥房而已,同學全家就擠在這個小房間內。餐桌放在床板上,我坐在床沿,同學的媽媽熱心的為我夾菜,整隻雞腿,大塊豬肉夾到我的碗裡,要我盡情的吃。當天,我是主客。那一餐,我吃得非常滿足,也有一點無言的苦楚。我的同學功課好,到學校上課時,一定穿戴得非常整潔,我從來不知道他是住在這樣一個人聲嘈雜的環境中。同學的媽媽穿梭在公共廚房忙進忙出的身影,使我難忘,小小房間瀰漫的菜香,最是人間美味。
  除了這兩家礦業公司的員工子女,也有一些同學,家裡以討海為生,賣魚為業。雖然在貧困的漁、礦區成長,同學之間,卻非常珍惜彼此之間的情誼。當年我們沒有豐富的物質生活,但大家都知道努力向學。
  兒時的記憶不復鮮明,猶記得煉銅廠開始興建時,有人謠傳「台金公司」的金礦要減產,改以煉銅為主,有人不以為然,認為多個煉銅廠,只會為地方帶來繁榮,增加居民的工作機會。大人議論紛紛時,我常坐在路旁聽,對一個孩子來說,煉金、煉銅,都是無關緊要的事。我比較感興趣的,是到海邊,站在「台金公司」廢水出水口,看一個老人,淘洗殘留的金沙。老人以前也是礦工,懂得如何淘洗,他的工具只有一個篩籮、一張地毯,聽說洗出來的殘金,也夠他維持每個月的生活。
  煉銅廠蓋好,開始啟用後,濂洞地區的空氣品質,起了極大的變化。濃濃的黑煙罩滿山頭,走在路上,會有一種被髒空氣嗆到的感覺,甚至覺得呼吸受到某種程度的障礙。不明的氣味,讓家裡被迫關起門窗,居民紛紛遷走。半年後,原本翠綠的山坡,開始變黃,繼而變得像碳燒過一般。美麗的山水,變得不再適合人居住。就在煉銅廠啟用一段時日後,父親請調到台北的學校,一方面顧及孩子的學業,令人難以忍受的空氣品質也是原因之一吧!
  搬離小村,極度不捨,我依戀的坐在山腰上的大石頭等日出。依舊是一輪火紅的圓球從海平面昇起,照向近海的漁船,再射向遠處的山頭,只是看到的,不再是如碧的山坡。
  柔美的朝陽,穿不透濃濃的煙,映入眼簾的儘是山坡一片焦黃,那一刻,我完全體會了大人所說金礦要減產的事實。
  民國七十六年,「台灣金屬礦業公司」正式宣佈結束營業。工廠停工,終止了山村曾經有過的輝煌。
  小學畢業後,同學們陸續搬離濂洞,再度相聚,竟是將近四十年後。
  看著照片中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面龐,心中百感交集。大海的鹹濕潮騷,左鄰右舍的溫馨人情,礦區的石灰、硫化銅,公共廚房中的醬醋油鹽,雜陳在記憶深處的味道,不管酸、甜、苦、辣,都各有其獨特的滋味呀!

Wednesday, January 14, 2009

十個單字

門後,蘊藏著的無限資源,你得靠自己去摸索、探求

  多年前某天,我到中國城某家餐廳吃飯,鄰桌一位長者,七十來歲左右,他一邊點菜,一邊與侍者閒聊。侍者也許客套,半開玩笑的跟他說,英文不夠好,就只得在中餐館打工,這位長者不急不徐的說了一段話:「年輕人呀!趁著還年輕,好好學呀!既然來了美國,就把英文好好學呀!不求多,你一天只要背十個單字就好,日積月累,總會積少成多,將來找工作,一定會有幫助的。」
  用過餐點,走出餐廳,我一直在想著這兩個人的對話。一天背十個單字就好,也許我可以試一試。我告訴自己,每天看一篇文章,找出十個單字來背。
  從報紙上隨意截一段文字,找出十個單字其實很容易,頭幾天,我還滿有耐心的查字典,把同義字,相反詞也都一併看了,不求多,一天就背十個字。
  持續一小段時間後,我發覺每天看一篇文章,其實滿有趣的,我的目的已經不再是背十個單字,我更喜歡的是看文章的內容,漸漸的,我養成看英文報的習慣,從短篇的專欄小文,到長篇的專題報導,從社會新聞,到社論,我可以感覺到我閱讀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  事實上,我每天背十個單字的目的並沒有達成,但是閱讀的習慣卻無形中養成。多年後,我漸漸能體會當年那位長者談話的意涵。十個單字,其實只是一個起點,只是開啟一扇門,當你走進去,你才會發覺,門後,蘊藏著的無限資源,你得靠自己去摸索、探求

Tuesday, January 13, 2009

攤開報紙慢慢讀


芝加哥藝術博物館內的雕塑

  夜裡,放一段音樂,泡一杯清茶,攤開報紙慢慢讀,是一天中的至高享受。
  文明科技,帶給社會快速便捷的潮流,當大眾習慣電腦螢幕上的影像聲光之後,報紙存在的價值,也開始受到人們質疑。我就有幾個精研高科技的好朋友,漸漸不再信任報紙的功能,他們的理論是電腦可以取代這一切。要什麼資料,從網際網路上抓更迅速,「一步可以登天,何必繞道十萬八千里?」他們很肯定的說。
  有時候我也很贊成他們的理論,但是最近,我卻有一種新的觀念,那是我閱報時的體會。有些快樂,是不能用「速度」來取代的。當我用心思考的時候,需要一點時間來緩衝,當我仔細品味一篇美妙的文章時,也需要一點時間來反思。這種慢,讓我能細細咀嚼文字的香,與文字更親近,對事物的看法更深入。
  以前我看報紙,總是先快速掃瞄一下大標題,接著看文章,很少注意版面的安排。最近,我發現自己閱報的習慣改了,拿到報紙,我會先看整個版面的安排。我仔細研究大篇的文章被安排放在那兒?小篇的文章被擺什麼位置?一張報紙上可容納幾篇文章?文章與文章之間留有多少空間?圖與文之間如何搭配?甲報與乙報的編排方法又有什麼不同?
  當我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,突然發覺,那是閱報的另一種樂趣。排版是我工作的一部份,因此我會比較注意這些問題。但是在忙碌的上班時間內,一切講求快速,並沒有空閒去思考。唯有獨自喝茶的夜裡,攤開報紙,我才能仔細分析,靜靜地想。
  細細讀它,一頁報紙,除了豐富的文字內容,它還包涵許多智慧的組合與美感的訴求。它能瞬時填飽我饑渴的心靈,同時帶給我一份新鮮的腦力激盪,留給我一塊豐富的想像空間。
  夜裡,鋼琴協奏曲的樂音在屋內流動,清茶的香氣瀰漫一室,手執一份報,攤開慢慢讀,人生夫復何求?

Thursday, January 8, 2009

給讀者

芝加哥千禧年公園(Millennium Park)內由Frank Gehry 設計的露天音樂廳 Jay Pritzker Pavilion

千禧年公園內著名的雕塑Cloud Gate,是英國藝術家 Anisk Kapoor 的作品

  去年八月起,我嘗試在部落格發表文章,雖是一種新的嘗試,也滿有趣的,整理舊文,同時寫些自己再看舊作的感想,也激勵自己再寫點新的東西。我想寫作的人,有時難免都會有一種擔憂,害怕自己寫作的高峰期已過。我自己是有這樣的經歷,很長一段時間,就是不想提筆,總覺得自己再也寫不出什麼東西了,於是,將自己躲藏在一個無人看見的角落。部落格,讓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園地,整理舊文,也讓我重新找回自信,我相信舊文章,有時也能激發一點新靈感。
  過去這一年,芝加哥的文友幾次相聚,彼此相互勉力,交換閱讀及創作的心得,讓我受益良多。尤其最後一次的活動,劉昌漢十二月二十七日在僑教中心舉辦的藝文講座「從藝術與文學談流浪的意涵」,最能觸動我心。昌漢兄提到,創作者在人生流浪的旅程中,發掘來自心靈的感觸,往往是令人動容作品的根源。身在海外,我們都有異鄉流浪的經驗,作客他鄉,久而久之,異鄉已變家鄉,雖然如此,心中仍有一份掛念,不能忘懷自己成長的地方,這種隨遇而安,又偶爾不免徬徨的思緒,或許也是促進提筆抒發的一股動力吧!
  寫作,其實也是一種自我磨練,它訓練我對事物細微的觀察,也訓練我凡事冷靜,心平氣和看待周遭事物的變化。我個人認為在寫作的過程中,比較難的是題材的取捨。什麼東西讓我感動,什麼東西讓我想要將它寫出來,這是內心的掙扎。我相信寫作者應該也是一個精準的編輯者,繁瑣的文字,該刪的要捨得刪,這樣語言才會精簡有力,不致雜亂無章。我的散文,沒有華麗的精雕細琢,沒有危言聳聽的言論,也許太平淡了一點,但都是我真實的生活。我喜歡看傳記,傳記就是平實的人生記錄,我寫散文,也力求以平實來記錄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。我對攝影的觀點也大致相同,大自然的美景瞬息萬變,我只是借用鏡頭,將我看見的,那令人感動的一刻,記錄下來。
  讀者來到我的部落格,都是有緣者,能在此相會,交換寫作、攝影及生活經驗,對我是鼓勵,也是我的榮幸。新的一年,我期許自己有更多新的作品呈現,也希望讀者繼續支持。

Monday, January 5, 2009

饑餓岩賞白頭鷲

這隻白頭鷲年紀約三歲,白頭鷲四歲以後,才會成熟到我們通常熟悉的外觀。鷲和鷹同屬猛禽類,外型特徵大致相似,鷲體型較大,翼較長,尾羽較短,嘴部高厚,腳和趾粗短,爪銳利。鷹體型較小,翼短而且呈圓型,尾羽和腳都比較細長

  美國人都喜愛白頭鷲,以牠為國鳥。錢幣、郵票、街頭,到處可以看到白頭鷲的圖像。印地安原住民對白頭鷲更是崇敬,有些部落視鷲如人,有些部落以鷲羽裝飾節慶服飾,有些部落只有最英勇的戰士能得到鷲羽的賞賜。  
  冬季,加拿大,及美國的明尼蘇達州,威斯康辛州等地的白頭鷲南下覓食,每年大約有二千五百隻左右的白頭鷲,停駐在密西西比河上游及伊利諾州附近河川的水霸周圍。
  伊利諾河流經尤地卡(Utica)處,築有一個大水霸。尤地卡是饑餓岩州立公園所在地,登上饑餓岩向下鳥瞰,即可見到水霸橫跨河川兩岸,氣勢雄偉。
  這個水霸,是白頭鷲冬季喜歡來訪之處。
  白頭鷲喜歡棲息在湖泊、河川、沼澤等水域附近,以獵捕魚類和水鳥為主食。牠們也吃兔子、松鼠等小動物,食物缺乏時,連腐肉,動物死屍都變成美味。北國酷寒,明尼蘇達、威斯康辛等地河川都結冰了,白頭鷲,再也找不到食物,就循著河岸南遷。尤地卡水霸附近,水位深,且不斷流動,不會結冰,魚量又多,自然成為白頭鷲喜歡旅居之地。
  每年一月、二月,白頭鷲來訪,饑餓岩州立公園會舉辦賞鷲活動,遊客可以自由前往,也可以預先報名,請專家解說。
  戶外賞鷲,裝備要齊全,禦寒的衣物絕對不可少,攝式零下的氣溫,可是會讓人凍得皮肉發麻。也別忘了帶著望遠鏡,白頭鷲體型雖大,若要細看牠捕魚的狠勁,非得借用望遠鏡頭不可。
  我參加專家解說團,出發前,先上了一堂研習課,了解白頭鷲的生態習性,再看一段影片。  
  白頭鷲分佈在北美洲,從阿拉斯加、加拿大到墨西哥北部都有。全美各地,除了夏威夷以外,都可以看到牠們的蹤影。體型上,雌鷲比雄鷲大許多,雌鷲平均體重十到十四磅,雄鷲只有八到十磅左右。在北美,白頭鷲的數量曾經高達五十萬隻左右,由於人類獵捕及開發土地,白頭鷲數量逐漸降低,一九六三年有人統計,美國本土只剩不到五百對的白頭鷲,一九六七年,白頭鷲遂被列入瀕臨絕種動物。
  白頭鷲最大傷害的禍原,是人類使用殺蟲劑DDT。DDT是用來撲殺蚊子及小昆蟲的藥劑。白頭鷲的主食是魚,魚吃下含有DDT毒劑的昆蟲,白頭鷲再吃下體內含毒的魚,在食物鏈的循環下,白頭鷲成了受害者。
  DDT沉積在白頭鷲體內,可以持續數年之久,毒素使得白頭鷲產下的卵,殼薄而脆弱,這些蛋,不是一產下即破裂,就是被母鷲孵育時給坐破了,這其間,僅有少數的小鷲能夠孵出。
  一九七二年,美國禁止再使用DDT,白頭鷲的數量逐漸回升,目前白頭鷲已從瀕臨絕種動物除名。
  白頭鷲經常獨來獨往,天氣暖一點,牠們就到處覓食,只在非常寒冷時,才會高高站在枝頭,節省體力。天氣越寒,越有機會看到牠們。
  我們來到水霸旁,遠遠觀望。河川中間的小島上有一棵樹,上面有許多鳥巢,白頭鷲喜歡停在這棵樹上。白頭鷲客居他鄉並不築窩,樹上的巢是鸕鷀的窩,白頭鷲像強盜,一來就霸佔。根據公園的記錄,入冬以來,最多時,有二十五隻同時在樹上。
  我只看到三隻站在巢邊,還有幾隻在飛翔。冬日的陽光雖柔弱,看白頭鷲仍在空中勇敢遨翔,我的心靈也隨著牠張大的翅膀飛揚,感到溫暖。

Saturday, January 3, 2009

清晨靜靜的想

大地一片瞿黑,但可隱隱聽到風的呼號,清晨,雖冷,雖靜,卻是頭腦與心靈交流的好時光

  清晨,我坐在電腦桌前敲打著鍵盤,思緒在指間流瀉。
  冷嗎?有一點。昨夜的濕氣,將玻璃裹上厚厚的霜花,層層結晶,緊密地貼著窗口,感覺有點冷。
  靜,靜得讓人體會出另外一種細微。大地一片瞿黑,但可隱隱聽到風的呼號,也可明晰地分辨出雪從樹梢抖落的聲音。
  隔著一層霧,我看不到窗外的美麗世界,但我可以聽到小鳥在冷颼颼的寒風下,哀怨呻吟地唱著悲歌,也可以感覺到這些小動物與風雪博鬥的堅忍毅力。
  這些聲音,使我憶起多年前在郊區看到的一幕景。那天,屋外狂風暴雪,厚厚的雪,將整片的灌木叢與大樹覆蓋,我佇立在一棟大樓的落地窗前,卻看到一群飛奔跳躍的小鳥,在雪中作樂。牠們群起群落,忽而由灌木叢飛到大樹上,忽而又從大樹上飛奔灌木叢。牠們在雪堆中穿梭,吱吱咂咂,整群鳥就埋入雪堆中,吱吱咂咂,整群鳥又破雪而出,牠們不僅躲在雪堆中避寒風,也在雪堆中尋出一套遊戲規則。我第一次感覺到,雪,除了無情的冷,也給這些快樂的小鳥帶來溫暖。
  清晨,思緒如脫韁野馬,任意奔騰。我靜靜的想,理性地回顧從前總總,理智地策劃工作內容,毋須顧慮旁人的七嘴八舌,心無旁騖地與自己對話。清晨,雖冷,雖靜,卻是頭腦與心靈交流的好時光。在曙光未劃破大地那一瞬,我喜歡獨自擁有並享受這靜寂的時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