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October 29, 2009

南瓜季節    


  看到南瓜,你會有什麼樣的聯想呢?味道甜甜的、南瓜子香香脆脆、它的色彩鮮麗明亮....你有沒有想過,南瓜也可以變成一件很好玩的藝術品。
  我愛看南瓜,紅橙橙的南瓜擺滿街道,整條街都變得亮麗了。我也愛買南瓜,經過市場,忍不住總要挑它幾個。我喜歡摸摸它們,品評它們,挑它形狀的毛病。太圓了,像個胖嘟嘟的小矮人,太長了,又像長臉的怪巫婆,在我眼中,都不及格。我選擇南瓜的標準很嚴格,大南瓜必須線條對稱,分配均勻,有點修長,亭亭玉立才行;小南瓜則要奇形怪狀,愈醜陋愈能顯出它特異的品味。
  南瓜帶回家裡,我要忙上好幾天呢!大南瓜,是雕刻的好材料,得依它的形狀先畫設計圖,再將它雕成不同花樣的作品。我的女兒是南瓜雕刻高手,每一年都有令人驚豔的作品,她曾經在南瓜上雕刻中國山水畫,也曾經將南瓜摟空成一隻貓型,南瓜,考驗她的創作能力,也讓我對這個季節產生種種冥想。小南瓜,我摟空它們,曬乾後,變成一顆顆南瓜球,放入臘燭,就成了小小的燭台;中南瓜,我為它們畫上彩裝,裝扮一番,擺在書架上,南瓜味混雜著書香,很誘人呢!
  每年萬聖節前夕,我都會將南瓜擺在家中每個角落,或放在庭院中,妝點一下過節的氣氛。
  萬聖節(十月三十一日),是西方的鬼節,就像我們中國人的中元節。刻南瓜燈畫南瓜,在西方國家,是萬聖節一項傳統的古老習俗。西方人相信,死人的靈魂會在萬聖節之夜出來閒逛,他們也相信鬼怕紅色和光,如果要讓鬼遠離,必須穿上紅色的衣服,手上提著燈,以避邪。最早,人們以一種疏菜蕪菁刻成燈籠。蕪菁有點像小小的圓蘿蔔,體積小,後來才改成用南瓜刻。南瓜的色彩漂亮,體積也大,更適合放入燭火。南瓜的金黃澄色,現在已成為萬聖節的代表顏色了。這個季節上街,你會看到所有的櫥窗都以橙色系列來裝飾。
  萬聖節對小朋友來說,最有趣的,莫過於將自己裝扮成一群愛鬧事的小鬼,去敲鄰居的門,挨家挨戶要糖果。一見面就說「Trick or Treat」,意思是你要給賞還是要我這個小鬼來搗蛋。萬聖節在家門口擺個南瓜,即表示歡迎小朋友來要糖。
  萬聖節講鬼故事,也是一項古老的習俗。人們喜歡相互傳說、吹噓在十月三十一日晚所見的奇異景象,也喜歡在萬聖節之夜算命預測未來。美國人和中國人,觀念有許多不同點。在鬼節的慶典上,就有著更明顯的差別。在台灣,過中元節,家家戶戶誠心敬意地祭拜好兄弟。中國人是敬鬼神而遠之,也很忌諱把鬼字說在嘴裏。七月出門,都會被特別叮嚀凡事要小心。在美國,過萬聖節,不僅許多人家將骷髏掛在大門口,南瓜也刻得面目猙獰,並將自己扮巫婆、扮惡鬼,自娛娛人,不但不覺得恐怖,反而非常好玩。
  南瓜對一般人來說,代表年度的豐收,對我來說,卻藏有一份深深的友誼。
  剛到美國那年,在外子的學校安排下,理查一家成了我們的招待家庭。我們在美國的第一次萬聖節,就是在理查家過的。在理查家過節,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,他們家擺放在屋內每個角落的南瓜燈,閃閃爍爍,簡直像一座南瓜城。每顆南瓜都雕得那麼精美、迷人,我們都好喜歡,希望也能刻一個。理查夫人說:「刻南瓜燈嘛!一點都不難。」當場就教我們刻,那晚,女兒捧著自己刻的南瓜回家,興奮得久久不能成眠。
  理查是將軍,經常調動職務,他們已經搬離芝加哥好幾年,每年仍會從世界各個角落寄來問候的卡片,有一年信件來自義大利,有一年從瑞士寄來。
  又是南瓜季節,雕刻刀把玩在手上,雕著摟著,不經意的我竟計算起,這是我來美國後刻的第幾個南瓜了?我忽然憶起第一次刻南瓜燈的情景,也思念著理查一家人,不知他們現在在世界哪一個角落?

Wednesday, October 28, 2009

一隻受傷的叉角羚       

黃石公園內一隻受傷的叉角羚,仔細看,牠的脖子有一道傷口

  車子在黃石公園的山區緩緩而行,一隻叉角羚迎面走來,橫跨馬路,慢慢走向山坡,這是我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見叉角羚。
  叉角羚體態健美,身著棕白花紋的皮外套,溫馴、優雅、含蓄的外型,讓人情不自禁地喜愛上牠們。可惜牠們的個性內向害羞,稍有一點動靜,就會被驚嚇到。有人說叉角羚出生一小時以後,就跑得比成年人還快,快速奔馳,可以說是牠們求生與逃生的本能。叉角羚一小時能跑六十哩,算是北美洲跑得最快的哺乳動物了,大概只有參加比賽的賽馬才能跑得這麼快。
  幾天以前,我們開車在草原上,追逐一隻叉角羚,目的只為了要靠近一點,看看牠的長像。但是牠飛奔的速度和那種驚慌的樣子,讓人看了覺得很不忍心。我們如果鍥而不捨的追逐,就有侵犯動物隱私權的嫌疑了。後來,我們將車子停靠路旁,遠遠地看牠消失在濃濃密密的灌木叢中。
  這隻叉角羚看見我們的車子停下來,並沒有機警的逃走,只是靜靜的站著,低頭背對著我們。我迅速取出相機,按了兩下快門,因為怕驚動牠,我不敢繞到牠的面前。相片沖洗出來,我才明白牠為什麼不逃走。牠受傷了!在牠的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。
  這道傷痕讓人看了心疼,是獵人為了尋樂,在牠的脖子上狠狠射擊一槍呢?或是其牠的野生動物餓了,想飽食一餐,才咬牠的脖子一口?這隻叉角羚一定是經過一番搏鬥,才獨自逃到這個山區。看來牠是疲累了,可是牠仍然顯得那麼勇敢堅強。
  我很慶幸自己在廣漠的山區,這麼清楚又近距離的看見一隻叉角羚;但是看見照片以後,我的心情卻又陷入一種無言的悲傷。牠不逃走,是因為牠已經受傷了。原本,牠應該與人們遠遠的保持一段距離,就像前幾日我們追逐的那隻叉角羚。唉!我的幸運竟然是牠的不幸換來的!失去了往日奔騰在原野上的光采,在山區踽踽獨行,牠也會有寂寞、孤獨的感覺嗎?
  我很想把這張照片寄給黃石公園管理局,讓他們知道公園內有一隻這樣受傷的叉角羚,但是想想又作罷。據黃石公園內的報紙記載,去年有一隻灰狼被處死刑,因為牠不乖,偷吃並且咬傷公園內一些野生動物。如果因為這張照片害一隻灰狼或棕熊被處死,那也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事情。畢竟,野生動物有牠們自己的生態循環方式,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。

Wednesday, October 21, 2009

秋風吹起,又是楓紅時節





  今年芝加哥氣候有點反常,才十月,大衣已經穿上身,夏季一過,驟然進入寒冬,室內冷氣才關,馬上就開了暖氣,本來以為今年看不到秋景了,沒想到,前幾天到芝加哥植物園逛一圈,依然拍到幾張美麗的紅葉,也許天寒,人少,日本花園顯得特別恬淡清靜,卻別有一番風情。

Thursday, October 8, 2009

荷花池畔



  一個晴朗的午後,我到芝加哥植物園散步,信步走到荷花池邊。
  靜止的荷葉,與氣流交疊,奔放出一股動態的美感。荷的枝葉自水中竄出,將水逼得明豔照人。花葉在水中緩緩的搖曳,令人產生一種暇思。
  荷的悠閒對照自己的忙碌,讓我既羨慕又激動。我不禁自問,何時才能如這池荷一般的清閒?
  池畔的說明寫著:中國人把荷花當做祭祀的上品,它象徵清廉、脫俗與對神的崇敬。它除了清雅高尚,人們俗稱蓮藕的「地下莖」以及蓮子的「種子」,是中國人喜愛的佳餚。中國人並且以荷葉包裹食品蒸煮,清淡香甜,口味獨特。
  這一連串的「中國」,讓我思念起台北植物園的河花池。年輕的時候,多少個夏季的晨昏,我都在那兒的池畔渡過。此刻,那一大片的荷塘,是不是正盛情的綻放?那畫荷的老人,是不是還在池畔寫生?
  剛來美國那年,有一回到朋友家,朋友煮了一鍋「蓮藕燉排骨湯」盛情招待。我喝著喝著,香甜的湯汁,竟化作眼中兩行清淚,簌簌流下。第一次,我感覺到在異鄉作客的無奈與哀傷,一種莫名的空虛感在心中凝聚迴旋,久久無法釋散。
  當我漸漸適應美國的生活,偶爾我會獨自到中國城的餐廳,點一道「荷葉糯米飯」,細嚼慢嚥,仔細品嚐。黏稠的糯米,被荷葉緩緩醞釀出甜味,混合著淡雅的荷葉香,那股直直滲入米心的「香稠」,口感溫潤不膩,有一種交互衝擊的圓融與美感。我常欣喜自己住在中國城附近,雖在異鄉,卻依然能享受美味的家鄉口味。
  近日,朋友從台灣來訪,送我兩大包乾蓮子,我索性一口氣煮了一大包,加些粗砂糖,整鍋冰在冰箱,天熱就盛它一大碗。我已經完全適應了美國社會緊張、焦慮、急促的生活步調。屬於中國人獨到精緻的飲食文化,如喝蓮子湯這麼溫文雅趣的事,也被我大而化之了。蓮子湯清涼甘甜,蓮心仍苦,含在口中的滋味,儘是百味雜陳。
  一陣風吹過,飄蕩的荷葉,在池面掀起一波小小的漣漪,午後的池畔因風顯得更嫵媚。啊!異鄉雖美,難忘的,總是自己生長的地方。
  流動的風,引我沉思。「荷葉生時春恨生,荷葉枯時秋恨成,深知身在情常在,悵望江頭江水聲。」李商隱的詩句,隱隱在腦中浮動。荷難道也會哀傷嗎?春生秋成,荷只懂得依時序花開葉落,連隨風舞動也是默默無言,荷怎會明瞭人世間的恩恩怨怨與深情?哀愁的恐怕是作者自己吧!
  午後,呆坐池畔,看濃淡相間的綠葉,與那粉粉的紅花爭奇鬥豔;看自己映照在水面的臉龐。這一刻,就讓時間靜止吧!孤獨,何嘗不是一種幸福與享受。
  生活中的美趣,何需刻意去追尋?只要心平氣和,天地自是一片寧靜。   
    

Monday, October 5, 2009

白色桑葚

印象中,總覺得桑葚成熟就應該是深紅或黑紫,沒想到白色桑葚更香甜,甜度如蜂蜜,還有淡淡的龍眼花香

  傍晚,到蔡醫師家小坐閒聊,蔡醫師和老公正好有電腦的問題在書房討論,我一個人到後院陽台喝茶、看書。
  蔡醫師家位於高爾夫球場旁,由後院望去,一片翠綠。遠處球友正在揮桿,近處一群野雁、幾對綠頭鴨悠游於池畔,柔和的霞光映照池面,徐徐晚風吹來,我啜飲著高山茶,沉迷於書中情境。
  猛一抬頭,眼前一棵高大桑樹,幾隻雀鳥鳴叫其間。這棵桑樹,枝葉如蓋,但除了高大外,並不顯眼。
  蔡醫師端來幾盤水果,西瓜、櫻桃、還有一小碟深紫色的桑葚。「怕你一個人無聊,吃吃水果吧!這桑葚是朋友摘來的,用鹽水洗一洗,美味可口,而且營養豐富,對身體很好」。蔡醫師隨手往前一指,「就在那邊,球場邊界,那裡也有一棵桑樹,結滿紫紅色的果實,我散步時,經常隨手摘它幾個。」
  「你後院這棵桑樹也很美呀!也結了不少果實呢!」蔡醫師湊近一看,「是呀!果實倒也不少,可是都還沒紅呢!」
  蔡醫師又進書房去了。我闔上書頁,走下陽台,靠到桑樹旁。湊近一看,才發現一顆顆果實,晶白如玉,懸在葉側,垂掛枝頭,在餘暉中,依然耀眼。我伸手一摘,這果實分明熟透了,只是不知道是酸是甜?淺嚐一口,訝異極了,甜如蜂蜜,帶點龍眼花香,這簡直是人間美味呀!
  我迫不及待摘了幾顆,送到書房。「嚐嚐看!嚐嚐看!」蔡醫師吃了一顆,嚇了一跳,「哇!我從來不知道這棵桑樹的果實這麼香甜,而且是白的,我老在等它紅,就不見它變顏色。」
  丟下手邊的電腦,蔡醫師到廚房拿了一個小盒子,「走!走!我們去摘桑葚」,蔡醫師說:「我在這邊住了二十幾年,只知道這棵桑樹,每到夏季,就是小動物最愛集聚的場所,我經常坐在陽台上,看各種不知名的小鳥枝頭跳躍、野鴨、野雁、松鼠、浣熊、小鹿,群集於樹下,我怎麼沒想到牠們這麼愛在這兒野宴,是因為這棵樹的果實特別好吃。而我,卻從來沒吃過呢!」
  想一想,真有趣,印象中,總覺得桑葚成熟時,就應該是深紅或黑紫,青綠或淺白的一定酸,腦中既定的想法,壓抑了我們嘴巴去品嚐的意願,於是,一棵高大的桑樹,結實累累,日復一日,只有任他風吹雨打,犒賞小動物了。
  蔡醫師說週末,他要約幾個好友,在後院烤肉,讓大家來摘桑葚,這回的仲夏桑樹宴,當然以人為主角了。
  摘了滿滿一整盒,到廚房換個盒子,蔡醫師又帶我們到球場旁邊,去摘結滿紫紅色果實那一棵。
  一盒白玉水晶,一盒紫黑寶石,帶著兩盒既香又甜的桑葚滿載而歸,心中充滿愉悅。我很高興幫蔡醫師解決一個他多年來的疑惑,「為什麼這棵桑樹的果實老是不紅呢?」原來,這棵桑樹的品種是白色的。當然,我更期待的,是週末的採桑宴。